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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甜甜圈是神助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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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年她並沒有給自己留退路。

不能,也不想。

離開高杉和鬼兵隊決裂,不借助外力的話,僅憑自己的意志力實在難以達到。因為心會軟弱,她才選擇在最糟糕的時候,將自己過去的奈落身份在群情激憤的軍隊前曝露了出來。

被押入禁閉室的時候,她甚至松了一口氣:斬斷一切幹擾和多餘的選項,這樣就只有一條離開的路可走了。

“你也還真是對自己下得了手。”有一次處理她右腿上挖除彈片的槍傷時,真裏曾這麽挖苦過她。

當初那些隱晦的小把戲,待蒙蔽理智的情緒消退之後,自然瞞不過高杉的眼睛。不需要十年時間,只要稍加多想一下,就會意識到她當初的行動簡直是在特意自掘墳墓,就算想要包庇都無從下手。

——“想走就走還真是和之前一樣絕情啊。”

趴在紋路溫潤的矮桌上,鶴子沒什麽精神地給自己剝了個橘子。黃澄澄的橘皮一圈圈落下,隨著一聲噗嗤輕響,清新微酸的水汽在空氣中彌漫開來。

想到高杉嘴角的冷笑,鶴子就有些心虛……絕對——絕對被看穿了。

基於這個原因,船艦在江戶灣靠港之後她本大可以挑個月黑風高夜一走了之,留下一封辭職信後暢快地奔向自由。但反思了一下自己先前的劣跡,鶴子猶豫再三,還是將不打聲招呼就擅自走人這個選項劃掉了。

對於危機的直覺告訴她,這麽做的話她絕對會在短期內後悔的。

至少要好好再跟高杉談一次,把事情都抹開說清了——內心打定主意之後,鶴子一直等著適合的時機。明明前段時間悠閑得跟游山玩水的大少爺一樣,這種時候高杉卻又忙了起來,整天都在為倒幕運動添柴加火,就差沒直接跑到將軍家門前放火燒了江戶城。

……明裏暗裏都一副沒得談的架勢簡直讓人想掀桌。

與此同時,仍在船上的鬼兵隊舊部突然都開始頻繁拜訪她的房間。從無微不至的老媽式關心,到歌頌鬼兵隊員工福利制度的演說,都輪番上了一個遍,話裏話外都是總督好棒,總督最帥,總督天下第一英明神武,順帶時不時地穿插一句嘆息,感嘆總督不容易,總督心裏苦雲雲,整一個就是總督的中堅後援團。

對此,鶴子的心情很覆雜。她好歹給這些家夥發過幾年的軍餉呢——雖然都是高杉批的。

因為是過去的同伴,她就算想走,也做不到動手打暈對方,只能忍著吐槽的欲望努力神游天外,回憶昨夜補的番劇。

不管是新聞報紙還是娛樂八卦,只要是關於這個時代的事情,鶴子最近都在拼命惡補。有一次偶爾整理壁龕中的拉櫃時,她發現了壓在雜志下的藍光碟,封面上的畫風極其眼熟。定睛一看,卻發現是她最喜歡的高橋【嗶——】老師漫畫完結十周年的動畫新企劃。

沒有過多去思考鬼兵隊的船上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,她當即就去廚房拿了零食,回來後在房間裏熬夜一口氣看完了十三集。

不記得何時趴在矮桌上睡著了,當鶴子醒來時,卻發現自己已回到了床上。捂著哈欠坐起來,她看了看舷窗外的天色,輕輕一嗅空氣中餘留的氣味,視線落在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片刻,還是將其抱去洗了。

後勤部的隊士有些懵逼地和她對視半晌,鶴子才嚴肅道:

“我不喜歡煙味。”

限制人身自由這亂七八糟的,到底是哪裏學來的?

因為招收的隊士背景魚龍混雜,鬼兵隊軍紀嚴格當年是出了名的。盡管如此,隊士本人的性格和才能卻從未受到打壓,甚至在高杉的縱容下得到了充分發揮的自由和空間,機械師平賀三郎就是最明顯的例子之一。

各人各自成為心中的武士就好——她當初最喜歡鬼兵隊的,正包括了這一點。

“晉助,”神隱幾日的高杉再次出現時,是一副正要外出的打扮。下頜處系著鬥笠的扣帶,高杉側過身來,不待鶴子開口,卻是先將搭在一旁的羽織隨手罩到了她肩頭。

“你不是想下船嗎?”放開攏在她肩膀上的手,高杉一勾嘴角,聲線慵懶低沈,“那就跟我一起去見個人吧。”

“……”在船上憋了好多天的鶴子,自然沒能拒絕這個邀請。

江戶的碼頭風有點大,但步入繁忙的市中心後很快就被喧囂熱鬧的人聲掩蓋取締。馬路上繁忙的車流,四通八達的高架天橋,以及十字路口川流不息的人群,陌生得如同異星的畫卷。

跟在高杉的身邊,鶴子忍不住四處張望,觀察片刻後發現了心中強烈的違和感出自何方——趾高氣昂的垮刀武士消失不見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大搖大擺行在江戶街頭的各色天人。百姓面對權貴時的惶恐姿態倒是沒有任何改變,一如既往地低至塵埃。

離開繁華到陌生的市中心,老舊電線桿上貼著卷頁的各式廣告,暗巷中隨墻壁斑駁的通緝令中,賞金最高的幾張赫然標著鬼兵隊總督的名字。

鶴子不由得看了身邊的高杉一眼。

與其戴鬥笠,要隱藏身份的話,不如把那身花哨的衣服換一換,尤其是腰間的佩刀應該收起來。這年頭非幕府的公派人員,佩刀在街上行走就跟挑釁警察沒什麽分別。

還是說……鬥笠什麽的,其實只是為了防曬?

鶴子嚴肅地陷入沈思,以至於高杉突然在門簾外停下來時,她差一步就撞了上去。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,高杉隨手解開鬥笠的扣帶,掀開絳紫的門簾率先走了進去。

——屜川料亭。

鶴子在木門旁尚未亮起的方形燈上讀出了這個名字。

古樸素雅的料亭裏別有洞天,垂著落地竹簾的中庭傳來潺潺水聲,蒼翠的青苔石雕在風的縫隙間若隱若現。這種老字號的料亭一般到晚上才會真正熱鬧起來,白天反而多了一絲幽靜的禪意。

心中的好奇愈發強烈,在化為問句從口中出聲之前,高杉拐過最後一角,仿佛已預測到了她將有的反應,好整以暇地在旁邊停了下來。

鶴子擡起眼簾。

靠在雅間外的纖細身影離墻站直了,轉過身來直直地面對著她。

烏黑的秀發從肩頭滑落,整齊地掃落在腰間。雪白描金的制服整齊又利落,和記憶中黑漆漆的奈落僧袍截然不同,勾勒出屬於少女的曲線。對方看起來居然和她差不多高了,出落得冷麗又高挑,紫紅色的眼眸在看過來時輕微一顫,訝異地泛起了波瀾。

“……骸。”反應過來時,這名字已從唇間逸出。

執著煙桿的手一頓,立於一旁的高杉擡起眼簾。

十年光陰的距離縮短成了眼前的一段長廊,跨過去居然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情。這次不需要彎腰,亦不需要蹲身,只要伸出手,就能將還楞在原地的對方緊緊摟入懷中。

羽睫顫了顫,信女垂下眼簾,任屬於鶴子的重量靠在肩頭。沒有伸手回應,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,她只是安靜又小心地站著,刀從始至終都好好地沈睡在鞘中。

……竟然已經長得這麽大了啊。

鶴子輕笑出聲,眼底卻忽然湧上些微濕意。

當年沒有執行命令殺掉她,那只小小的烏鴉後來怎麽樣了呢,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。就算事後沒有受到處罰,天照院奈落的死亡率也向來不低,光是能否活下來就是組織篩選人員的重要機制之一。

已經長得這麽大了啊。

沈默半晌,信女的聲音褪去了稚氣,清麗如微冷的霧花:“為什麽鴆會來?”單純的疑問沒有包含任何警惕的意味。“今天應該是……”

她擡起眼簾,左眼覆著繃帶的男人一直都看著這邊。聲音微微一止,仿佛沒有了繼續問下去的必要,信女將未完成的句子收了回去。

“連短信都不回覆一下,閣下真是冷淡的盟友啊。”古井無波的男聲在走廊上響起,本來等在房間裏喝茶的佐佐木倚到了門邊。單邊金絲鏡片上映出手機屏幕的熒光,他耷拉著眼皮,語氣也始終懶得起伏:

“這家料亭的信號原來這麽差嗎,大眾點【嗶——】網上可沒有寫呢。”

“哼,是什麽時候成為盟友的,我可沒有印象。”將煙嘴湊近唇邊,高杉漫不經心地抽了一口煙,勾出幾分慵懶冰冷的笑來,“不過是想要毀滅的事物湊巧相同罷了。”

鶴子有些抱歉地看著信女,小聲道:“不好意思,他本來說話沒這麽中……這幾年好像突然變嚴重了,希望你不要介意。”

就在旁邊的佐佐木:“……”

不,要介意也應該是他介意好嗎。

沒什麽精神地嘆了口氣,精英的三天怪物閣下將手機收起來放回了外套口袋。鬼兵隊總督和見回組局長留在了房間裏,嚴肅地探討如何修覆將軍家壞了兩百多年的信號問題。至於鶴子,信女只是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她說了一句“去「甜甜圈先生」家吧。”她就立馬繳械投降了。

不要說是去甜點屋了,讓她登富士山爬喜馬拉雅山上月球留下足跡都行。

距離料亭步行大概半個小時左右,「甜甜圈先生」是一家位於飛行總站附近的新式西點屋,店門直接面對著江戶最繁華的商業街之一。客人可以坐在漆木的高腳椅上,一邊啜飲咖啡品嘗讓人牙根發膩的甜甜圈,一邊欣賞玻璃窗外的繁華市景。

“抹茶巧克力口味的最好吃。”銜著甜甜圈,信女從紙盒中取出相應的甜甜圈,遞到鶴子面前,清冷的聲音隨著咀嚼的動作微微含糊起來,“一般都是留到最後一口的。”

“謝謝。”鶴子將其接過來,看著信女三兩下就吃掉了紙盒裏大半的甜甜圈,習慣性地探過身,指尖一抹揩去了粘在她嘴角的碎屑。

就算成為了見回組的副長,吃起東西來總是喳喳掉屑的小毛病還是一點都沒變。

但因為太可愛了,都不想讓對方改掉了。

鶴子托著腮,只是看著信女埋頭吃甜甜圈,嘴邊就不由得浮現出幾分笑意。

“……你不吃嗎。”

紙盒中只剩下最後一個甜甜圈,信女舔了舔手指擡起頭來,總是無波無瀾的紫紅色眼眸中泛起微微困惑的神色。

“鴆……鶴子,不是一直想來嗎,這家店。”

鶴子眨眨眼睛,一時沒有反應過來。

聲音一頓,信女再開口時,已惟妙惟肖地覆述出她十年前曾在松陽牢門外說過的話:“要說到新潮的東西,絕對是非江戶莫屬。我上次去的時候,飛行總站附近的和菓子屋已經在準備推出名為‘甜甜圈’的新式甜點了。”

“……欸?”鶴子怔住。

半晌,她才點著桌面找回自己的聲音:“就是這家店嗎?”

空氣中漂浮著甜點的香氣,店內統一都是暖色系的裝飾,不會過於明亮也不會趨於黯淡,不論是燈光還是侍應生的笑容都把握得恰到好處。信女將最後一個甜甜圈掰成兩半:“在這條街上還沒有兩家甜點屋。”

鶴子忍不住有些出神:“我上次來的時候這家店完全不是這樣。”

“嘛,現在的店面也是五年前左右才完工的。”面無表情地停頓了一會兒,信女將手中稍大一些的半個甜甜圈遞向鶴子,動作略顯遲緩。“吃嗎……”

話音未落,鶴子已笑瞇瞇地將她的手推了回去,將半個甜甜圈塞回她的嘴裏。

“我還是看著信女吃比較開心。”她拍拍對方的頭,信女烏黑的頭發又細又軟,發質還是跟以前一樣好。

說起來有點奇怪,兩人現在的年齡相差雖小,她心底卻還是會下意識地把對方當成一個小女孩看待——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的,跟羽毛未豐的烏鴉雛鳥一樣,晚上睡覺時喜歡沈默地縮在自己懷裏的小女孩。

待信女吃完一整盒甜甜圈,鶴子才重新開口:

“見到我的時候,信女好像並不是太驚訝。”

對方那微微訝異的表情,更像是對她突然到訪的時機、而非她出現的這個事實本身做出的反應。

信女仔細地搜尋著紙盒內的碎屑:“嗯……因為已經見過那個人了。”

鶴子反應過來信女說的人是高杉。“見過了?”她捧起面前的咖啡杯,記起咖啡早就喝完了,又重新放了下去:“為什麽?”

扒拉著紙盒的動作微微一頓,信女擡起頭來,紫紅色的瞳孔中清楚地倒映出她的身影:“鴆早在十年前就死了。”她的語調清冷無波,“至少本來應該是這樣的。”

她垂下羽睫:“要救的話,很麻煩。”

“你身上的那些傷,就算是以現在的醫療技術,救治起來也很危險。所以要提前知道做好應對措施,達到一旦將你帶回,就能立即進行手術的地步。”

知道屍體狀況的,只有那場戰役後負責將烏鴉屍骸處理掉的人。她也曾是其中之一。

信女將空掉的紙盒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:“致命傷有哪些、在哪裏、有多深,那個人全部都想知道,所以才會見面。”

只有將死亡完整地重現出來,才能扭轉十年前既定的結局。

因為早就知道高杉的計劃了,所以才沒有在見到鶴子時表現出太多驚訝。

信女轉過身,發現鶴子還坐在原位望著面前空掉的咖啡杯出神。

“……這樣啊,”半晌,她才輕輕笑了一聲,慢慢伸手捂住眼睛。

原來是這樣啊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不要看我

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爆更了

也許因為這是小三天假期的最後一天了吧

也許因為我馬上就要消失在學海中了吧

我……嗯,上天了

信女總是這麽可愛到爆炸,來個人埋了我吧【不你走

p.s.這個平行世界中,高杉常去的是屜川料亭,不是早雀妹子打工的花月料亭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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